《幸福來訪時》(The Visitor)這部電影,說實話我第一次看的時候,甚至是因為封面上的那種淡淡的孤寂感而點進去的。當時,我正在經歷人生中的一段空白期,一切似乎都沒有方向,也沒有目標。那是一種很微妙的狀態,不是痛苦得撕心裂肺,卻也說不上來的平靜。每天按部就班地過著,像機器一樣地運轉,卻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要延續多久。
那段時間,我搬到了一個新的城市。人生地不熟,朋友也寥寥無幾。白天上班,下班後窩在小套房裡,沒有人等我回家,也沒有人打電話給我問:「晚餐吃了沒?」我想這樣的日子,或多或少,許多人都經歷過。那是一種沒有劇烈波瀾的孤單,一種像空氣一樣存在卻又難以言說的寂寞。
電影裡的主角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大學教授,他的生活和我當時的狀態出奇地相似——一成不變、毫無熱情、孤獨寂寞。當他回到他在紐約的公寓時,意外發現一對陌生男女住在那裡,這一連串的誤會與偶然,開啟了他人生的新篇章。電影的情節我就不多說了,真正觸動我的是那種「生活被陌生人輕輕撼動」的感覺。
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:我們到底要怎樣,才能真正活著?
是的,「活著」這個詞,我指的不只是呼吸、吃飯、工作,而是那種真切感受到存在的狀態。那種你知道你今天的選擇會影響你的明天,那種你為了某件事感到興奮或難過,那種你不再只是配合世界,而是你和世界彼此參與的生活。
我在那座城市待了一年多。日子過得很慢,有時慢到讓人懷疑時間是不是停止了。但也正因為那樣緩慢,我開始學著去觀察自己。原來我那麼在意他人的看法,原來我總是在「應該」與「必須」中疲憊地生活著。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順從命運的人,直到我發現,我其實是在逃避做選擇。
而電影裡的那句話:「有些痛苦,是我們在成為自己路上,必須繞過的彎。」彷彿是一道溫柔的提醒。人生不是一條筆直的高速公路,它更多時候是山路,是泥濘,是讓你摔倒、讓你迷路,但也因此讓你學會怎麼走路的過程。
我記得有一晚,下著小雨,我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。腳步聲在濕濘的街道上格外清晰,雨水打在臉上,反而讓我清醒。我突然想起電影裡教授學會敲非洲鼓的那一幕。他原本只是被動地學著,卻在某一瞬間,音樂讓他流下了眼淚。他不是為了那首歌哭,而是為了自己終於敲出聲音而哭。那是一種「終於發出自己的聲音」的感動。
我們每個人心裡其實都藏著一面鼓,只是很少有人願意去敲它,因為害怕不夠節奏、害怕不夠好聽。但如果你不敲,你永遠不知道它能發出什麼聲音。
那一年,我試著做了很多我以前不敢做的事情。我報名了一個攝影課,雖然拍得一塌糊塗,但我記得我第一次在黃昏時捕捉到街角小貓伸懶腰的畫面,那一刻,我覺得我在對這個世界說話;我主動在工作時提案,雖然被主管打了回票,但我第一次感受到「我有東西想說」的勇氣;我也和幾個不熟的同事約了晚餐,雖然對話中總有尷尬的沉默,但我發現自己其實可以試著靠近別人。
原來,生活並不需要轟轟烈烈才算精彩,它只需要你願意多跨出一步。
曾經我覺得逃避是懦弱,是一種不負責任的選擇。後來我才懂,有時候,逃避是為了讓自己有空間好好聽見內心的聲音。就像教授在電影裡沒有馬上處理自己的困境,而是透過與陌生人的相處,慢慢鬆動了自己僵化的生活。
我開始學會一件事:不要急著給人生定義。因為你現在看到的,永遠只是暫時的樣貌。你不知道未來的你會喜歡什麼、會在哪裡、會和誰在一起。唯一可以確定的,是你對自己誠實的那一刻,是你承認「這樣的生活不適合我」的勇氣。
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,我其實沒有太多感傷。因為我知道,我不是逃離,而是完成了某個階段。我不再是一開始那個茫然的人了,我開始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,也更懂得怎麼照顧自己。
人生有時候就像一趟旅行,不一定每一站都要久留,但每一站都值得被感謝。因為是那些不同的風景,拼湊出我們的樣子。每個錯過、每次改變、每一段離開,都成為我們成長的一部分。
如果你現在正經歷一段低潮,一段讓你懷疑自己的日子,請記得:這不是終點,只是彎道。請給自己一點耐心,也給自己一點寬容。有些痛苦,不是來毀掉你的,而是提醒你——你值得更好的生活。
而所謂「更好的生活」,不是外界定義的成功,不是錢多事少離家近,而是那種每天早上醒來,覺得「今天的我,是自己選擇的樣子」的生活。
《幸福來訪時》或許不是一部會讓人立刻改變人生的電影,但它給了我一種安靜的力量。它讓我知道,即使我們在人生某個段落中迷路了,只要還願意和自己對話,就永遠有重新開始的可能。
就像那位教授在片尾終於學會了用鼓聲說話一樣,也許我們每一個人,也都能找到那個屬於自己的節奏。不是別人眼中的完美節奏,而是只屬於你自己的聲音。
如果你也正好在人生的某個彎道上,那麼,也許這部片能給你一點微弱的光。不是為你照亮整條路,而是讓你知道:你不是一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