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你問我,有沒有一部動畫,是在你年紀還小的時候覺得可愛,長大後卻突然懂得了它的沉重與深情,我會毫不猶豫地說,是《天外奇蹟》(Up)。
這是一部披著冒險喜劇外衣的電影,但當你經歷過人生的幾場風雨、幾段離別,重新看它時,它不再是氣球、狗狗與熱氣球屋的奇幻旅程,而是一封寫給過去與未來的情書,是一場關於放手、成長與重新出發的旅程。
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在電影院,還是學生,眼裡只有那一屋子五彩繽紛的氣球和那隻會說話的狗,覺得一切都新奇、好笑。那時的我對“失去”還沒有太深刻的體會,對“夢想”還抱著無限憧憬,覺得只要努力,總有一天會達成。可後來的人生,卻一點一滴教會我,《天外奇蹟》真正想說的是:不是所有的夢想都能完成,但那不代表你的一生不值得。
我曾經有一段戀情,從青澀的校園一直延續到出了社會,那個時候的我們,像極了卡爾與艾莉,兩個人窮得可以,但滿懷理想地築著自己的家,討論未來要一起去旅行,要開一間小書店,還想著要養一隻狗。那種單純的快樂讓我一度相信,這一生我已經找到了最重要的人。
但生活從來不會照著劇本走。我們在現實的壓力裡越走越遠,夢想逐漸變成一種壓力,快樂也慢慢被無止盡的責任替代。最後我們分手了,像很多人一樣,沒有出軌、沒有爭吵,只是累了,倦了,不再有力氣一起走下去。
那一陣子我每天都在懷疑自己,是不是太懦弱,是不是不夠努力?我常常在夜裡回想起我們曾經說過的話,想著如果當初再堅持一下,是不是就能不一樣?後來某個失眠的深夜,我在電視上又看到了《天外奇蹟》。那一次,我一邊看,一邊流淚。因為我終於明白,有些人進入你的生命,不是為了陪你走到終點,而是為了讓你更完整地成為你自己。
艾莉走了,但她留下了一本寫滿回憶的相簿。她的夢想從來不只是去天堂瀑布旅行,而是和卡爾一起經歷的生活點滴。那段旅程已經足夠美好,足以讓卡爾帶著微笑繼續走下去。
我也開始學會,不是所有未完成的夢想都需要強求,不是每段結束的關係都意味著失敗。有時候,離開,是因為我們終於理解了「放手」的價值。那個曾經和你一起築夢的人,也許並不是要陪你走一輩子,但他已經成為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有一次朋友問我,你會不會後悔那段感情?我笑著說,不會。因為如果沒有她,我不會知道自己可以這麼努力去愛一個人,不會明白什麼叫真正的包容與成全。
我們常常被社會灌輸一種成功公式:要有穩定的工作、要結婚、要買房、要生孩子。但《天外奇蹟》提醒我,有些人的“幸福”不一定是世俗的樣子,它可能是一棟老房子裡的笑聲,是一本寫著“我們的冒險”的相簿,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,哪怕只有一個人。
長大後,我也開始學會和自己和解。不再責怪那個曾經失敗的自己,也不再執著於一定要實現什麼看似完美的目標。我開始欣賞當下的生活,欣賞自己每天努力活著、努力微笑的模樣。
有時候我會想,如果人生真的是一場冒險,那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背著氣球的卡爾,只不過,有些人的氣球五顏六色,有些人的氣球破破爛爛,但不管氣球多大多小,它都代表著某個我們不願放棄的希望。
我記得大學畢業那年,最要好的朋友離開台北去了倫敦,我們坐在捷運站的樓梯口,兩個人都沒說什麼,只是一直哭。那時我們都以為這樣的分別很痛,像是被切斷了一部分。但現在想來,那也是一種祝福。因為人生的某些段落,就是需要分開,才能各自成長,才能在下一次重逢時,坦然地說:「嘿,你過得還好嗎?」
《天外奇蹟》教會我,人生不是一條筆直的道路,而是一連串的岔路、轉角和偶遇。我們會遇到讓我們笑的人,也會遇到讓我們痛的人,但他們都在幫助我們變成更完整的自己。
後來,我遇到了另一個人。我不再對未來有那麼具體的藍圖,也不再急著把每一個夢想都實現。我學會了珍惜當下,學會了感謝生命裡所有出現過的人與事,即使他們沒有留到最後。
我們常常問自己:「夢想沒完成,是不是就輸了?」但也許更重要的問題是:「在追夢的過程裡,我是不是好好活著了?」如果答案是肯定的,那你就沒有輸。
我希望你也能明白,夢想不一定要完美地實現,愛情不一定要走到白頭才算成功。重要的是,那段旅程裡你有沒有用力愛過、笑過、哭過,並且從中找回了真正的自己。
《天外奇蹟》不是一部讓人熱血沸騰的電影,它甚至節奏緩慢、情節簡單。但它像一位沉默的老朋友,在你跌倒時拍拍你的肩膀,告訴你:「沒關係,這不是終點。你還可以重新綁好氣球,再飛一次。」
我很感謝那天夜裡在電視上重遇這部電影的自己,因為那一刻,我才真正開始學會,不是每段故事都需要完美結局,有時候,最美的風景,恰恰藏在我們學會放下之後,才能看見。
氣球會破,房子會倒,人會走,但那顆願意再次相信、再次愛的心,只要還在,那麼這一生,就還值得繼續冒險。
也許這就是《天外奇蹟》想說的——
有些人走進你的生命,只為了帶你看見某段風景。當他們離開時,不是故事的終結,而是你自己篇章的開始。
而你,也會是某個人故事裡,那個最重要的一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