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一次看《瘋狂亞洲富豪》是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晚上,那時候的我,剛結束一段關係,也剛從一份讓我疲憊不堪的工作離開。心情是混亂的、低落的,甚至有點麻木。打開這部電影,只是因為朋友說「你一定會喜歡」,我也沒多想,純粹想找點東西來填滿晚上的空白。但沒想到,電影的一句話卻像利刃一般,劃開我內心多年來習慣隱藏的東西——那種對「被接受」的渴望,那種為了「不讓人失望」而放棄自我選擇的委屈。
那天我才意識到,原來我活得那麼辛苦,是因為我一直試著成為別人眼中的樣子,而不是自己真正想要成為的模樣。
—
電影裡的瑞秋,帶著真心和自信走進一個不屬於她的世界。那個世界華麗、奢侈、充滿了從小到大的貴族規矩與階層禮教,而她只是個平凡的華裔美國人,教授經濟,生活簡單,母親獨自將她拉拔長大。當她站在那樣一個極端陌生的環境中時,我好像看見了某一年的自己:一個初入職場的年輕人,穿著西裝、背著筆電,試圖在會議桌上說出一兩句「讓人覺得我值得這個位置」的話。
那時候的我,常常偷偷觀察身邊的同事是怎麼穿搭的,老闆喜歡怎樣的回報方式,甚至連午餐點什麼都會先觀望大家的選擇。不是因為我沒有主見,而是我太害怕與別人不同。害怕成為「那個不合群的人」,害怕成為「不夠優秀、不夠上進」的存在。
但人生有趣的地方就在於,你越想合群、越想「適應」,越會在某個時刻突然驚覺自己迷失了。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:你每天都在生活,卻總覺得這生活不屬於你;你努力地把日子過得有模有樣,卻總覺得靈魂在某個地方沒跟上來。
—
我曾經有一位朋友,家裡非常傳統。從小到大,她被教導著「女孩子要乖、要忍耐、要懂得體貼別人」。她的生活幾乎是按照家人的劇本在走:唸哪間學校、選什麼科系、去哪裡工作、甚至要交往誰、幾歲結婚,都像被安排好了一樣。
我們認識的時候,她剛剛開始質疑這一切。她說她不太快樂,但她不敢說出來,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。後來,她偷偷去學了花藝,每個週末都搭車去上課。她說那些花草之間的沉靜,是她一週中最自由的時刻。
我記得有一天,她傳訊息給我說:「我不想再裝了,我不想再當一個完美的乖女兒。我想去國外,我想重新來過。」那封訊息我反覆讀了好幾次,眼眶紅了,不是因為她的離開,而是因為她終於勇敢做出屬於自己的選擇。
後來她真的出國了,在荷蘭學習花藝設計,現在成為一位自由工作者。我們偶爾還會通話,她的聲音輕快而溫柔,每次聽到她說「我好喜歡現在的生活」,我都會覺得,人生的選擇真的是我們最珍貴的權利。
—
而我呢?我也在幾年前,做了一個很多人不能理解的決定——離開高薪但讓我喘不過氣的工作,搬到一個節奏比較慢的城市,開始寫作與接案的生活。
一開始很不安。收入不穩、生活簡單,沒有以前那樣的光鮮亮麗,也不再能拿職位或薪資來證明自己。但慢慢地,我發現早上起床時不再抗拒新的一天;我會因為寫完一段讓自己滿意的文字而開心;我會為了一杯自己煮的咖啡感到平靜。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,卻讓我真實地感覺到「我活著,而且是為了自己而活著」。
—
有時候我會想,為什麼我們總是這麼害怕成為自己?是不是從小到大,社會教我們「要成功就得這樣」、「要幸福就該那樣」,以至於我們忘了問自己:「那我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?」
電影裡的瑞秋,最後並不是靠金錢或背景贏得別人的尊重,而是靠她對自己的誠實與堅定。她拒絕委屈自己去迎合對方的家族,哪怕那個決定可能會失去她所愛的人。那一幕我看了很多次,每次都會起雞皮疙瘩。因為那是一種無聲的吶喊:「我不再害怕失去別人,但我害怕失去我自己。」
—
我想起大學時的某個夜晚,我和幾個好友躺在操場草地上聊天。那時候的我們,都還年輕,都還以為只要努力一點、再撐一下,就能達到某種「被認可」的標準。有人想成為律師、有人夢想出國念書、我則是一心想進大公司、穿上套裝當個「有出息的大人」。
但十幾年過去了,我們各自走上完全不同的路。有的人依然在體制內努力著;有的人轉行、結婚、生子;而我則在生活裡,慢慢學會了與自己相處。
有時候我們會聚一聚,聊聊近況,彼此都不再那麼在意成就或薪資,而是問:「你最近快樂嗎?」那句話,是我這些年聽過最重要的問候。
—
《瘋狂亞洲富豪》對我而言,不只是一部浪漫喜劇,更像是一面鏡子,照出我們每個人生命中,那些曾經努力迎合別人、壓抑自我、害怕與眾不同的時刻。但它也讓我相信,只要願意誠實地活著,願意為自己而選擇,人生會變得越來越貼近自己心中的樣子。
不需要成為最耀眼的那一個,不需要贏得所有人的喜愛,我們只需要學會擁抱自己的普通、承認自己的渴望、勇敢地做自己就好。
因為,正如電影所說:「你自己,才是唯一能定義你的人。」
這句話,至今我仍常常默念,提醒著自己:別再為了迎合別人,把自己丟掉了。即使這條路不容易,即使偶爾會懷疑和徬徨,但只要是真心選擇的方向,總會帶來某種屬於自己的光亮。
而那樣的光,不需要照亮整個世界,只要足夠溫暖自己,就已經足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