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我看《姐妹》的時候,沒有任何期待。
我只是打開電視,在一個週五晚上,胡亂找了部電影當背景音。
然後,我一邊收衣服一邊笑,笑到蹲在地上動不了。
接著我坐下來認真看,看到後來竟然鼻酸,甚至偷偷流了幾滴眼淚。
我不是說這部電影有多深刻,它就是一部很鬧的喜劇,講兩個成年女人為了老家、為了彼此、為了過去青春的某個派對時光瘋狂搞事的電影。
但它就這樣,在某一個平凡的晚上,陪我度過了一段我自己不願面對的低潮。
我們每個人心中大概都有一個「回不去的年紀」。
對我來說,是二十七歲那年。
不是因為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,而是那一年我突然發現:
身邊那些我以為會一直都在的人,一個一個,默默地從我生活中淡出了。
不是吵架,也不是疏遠,就是一種…慢慢不聯絡的自然。
就像是——我們再也約不成一場真的能齊人的聚會;
每次說「改天吃飯」,那個「改天」變成一種無限期的借口;
我們會在朋友的限動上看到彼此的身影,但不會直接對話了。
這些事情沒有人教過我們怎麼應對。
你也不會知道哪一次聊天是最後一次,哪一個玩笑會成為再也開不起的笑話。
而《姐妹》裡那場荒唐的派對,對我來說,就像是對過去青春的一場送別。
不是說我多愛派對(其實我完全是宅女),而是那種「一起瘋、一起吵、一起在爛事裡抱頭痛哭」的感情,當我們長大後,好像越來越少了。
你會發現朋友越來越理性、有禮貌、講話越來越客氣;
聚會也不再像以前一樣,可以瘋到凌晨、唱K唱到沙啞,而是抓緊時間、對準話題、彼此寒暄一番就各自離開。
有時候我會想,我是不是變了?
但其實,我們只是被時間推著,往前走而已。
電影裡的姐妹不是真的姐妹,但那種情感,有時候比血緣還強。
我也有那樣的「姐妹」。
她不是我高中同學,也不是我大學死黨,而是我二十五歲時,在一份超級討厭的工作裡遇到的同事。
我們一起在公司被主管罵,一起在廁所躲起來哭;
中午吃飯時會輪流幫對方出便當錢,下班會一起走去捷運站,在7-11門口大聊愛情與人生。
有一次我們下班後不小心喝太多,坐在街邊哭到像電視劇,還一起對著馬路大喊「老天爺你在搞什麼啦!」,笑到後來警察都來關心我們是不是需要幫忙。
那時候我覺得,我的人生就算再一團糟,至少我有她。
後來她轉職了,去了外地工作。
我們還是會聊天,會偶爾通電話,但再也不是以前那樣的「無縫連接」。
我記得有一晚,我夢見我們一起在那間辦公室吃便當、聊天、偷偷罵主管,醒來後我坐在床邊,突然好想回到那段被我們嫌到爆炸的日子。
我一直以為,人生最糟的是「失去」;
但其實更難受的是「還擁有,但不再一樣」。
電影後半段,那場派對亂到炸,但裡頭藏了好多我熟悉的情緒:
「我們是不是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自己了?」
「這樣的生活,是我真正想要的嗎?」
「我是不是為了讓別人滿意,而活得不像自己?」
我也曾這樣問過自己很多次。
從學生變成社會人,從一個「總是被叫小朋友」的角色,變成「你該成熟一點」的大人。
我們習慣了壓抑、習慣了效率、習慣了說「沒事、我可以的」,然後偷偷地,在夜深人靜時才敢對自己誠實。
電影裡的兩姐妹,表面上像是在鬧、在搞笑,但其實她們在找回一個很重要的東西——
那個曾經相信自己有選擇、可以任性、值得被愛的自己。
這句話我在電影結尾聽到的時候,忍不住哽咽了:
「It’s not about the house. It’s about the memories in it.」
我們太習慣對自己說「這些都是過去了」,但其實,記憶從來不會被遺忘,只是被我們藏得太深。
我人生中最瘋狂的一次「姐妹」經驗,是三十歲生日那年。
那天,我原本只是約了幾個朋友吃飯,沒想到她們早就偷偷準備好一場驚喜。
她們租了一台廂型車,載我繞著整個台北市跑,還做了手工道具、錄了超白癡的影片,最後帶我去夜市開趴。
那天我大笑了一整晚,也哭了一整晚。
因為我突然發現,不管我們平常多麼各自忙碌、多麼像個大人,在某些時候、某些朋友面前,我依然可以是那個願意為了一份雞排尖叫的自己。
那種感覺,是電影裡每一次兩姐妹互相吵架又和好的瞬間——
真實、荒謬、卻也最溫柔。
這部電影最後的走向其實我早就猜到,但它還是讓我鼻酸。
因為它提醒了我——人生不是只有向前走,也要學會偶爾回頭,看看那個陪你走過一段路的人。
那些曾經一起笑、一起瘋、一起為小事大哭的人,不管現在在哪裡,他們都曾經讓你的人生亮過一盞燈。
如果你也有那樣一位「姐妹」,不管現在你們是否還聯絡,不如今天就傳個訊息問候一下吧。
就像我在某個下班的夜晚,突然傳了一句:「我好想念我們一起吃便當的日子。」
她秒回:「我也是。」
你知道嗎?
成長這件事,其實沒那麼可怕。
可怕的是,我們在變成熟的過程中,把那些最真實的情感關進了心底的抽屜裡。
好像只有在看電影、聽老歌、或某個失眠的夜晚,我們才敢把抽屜打開,看一眼那個曾經無所畏懼的自己。
而《姐妹》這部電影,就是那把不經意出現、卻溫柔無比的鑰匙。
打開那個抽屜的瞬間,我笑了,也哭了。
然後我記得,原來我也可以偶爾任性、偶爾脆弱,偶爾再回到那個,一笑就笑到停不下來的年紀。
我們不是不想長大,而是長大後,還是想保留一點,曾經最真實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