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電影的名字,像是一種宣言。《永不妥協》(Erin Brockovich)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。不是每個人都會愛它,因為它沒有浮誇的特效,沒有驚天動地的英雄拯救世界的橋段,甚至連女主角的打扮都不怎麼討喜。但正是因為這樣,它才能在某些特定的時刻,像是一面鏡子,讓我們看見被塵封已久的自己。
我第一次看《永不妥協》的時候,大概是二十多歲,剛離開學校,進入社會沒多久。那是一段混沌的時間,我還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,也不確定自己值不值得被看見。每天早上起床,心裡都充滿了各種自我懷疑。別人看我,好像也還行吧,有份正職工作,有穩定收入,不算出色但也沒掉隊。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那個每天假裝堅強、努力微笑的人,其實不過是硬撐著過日子。
那天晚上,我記得天氣很熱,房間沒有冷氣,只有一台老舊的電風扇呼呼地轉。我在某個深夜的電視頻道上看到這部電影,Julia Roberts飾演的Erin Brockovich穿著火辣的背心和緊身牛仔褲,一出場就不被主流社會喜歡。但她不管,她不迎合任何人,她就是她,帶著三個孩子,一句句回嗆、一句句堅持,硬是從人生的最低谷走到了別人從未想像她會到的高度。
看著她,我忍不住想起了我媽媽。那個總是為了三餐忙得焦頭爛額,卻從不肯對命運低頭的女人。她沒有高學歷,也沒有什麼社會地位,但她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麼。她會跟市場攤販殺價殺到對方翻白眼,也會為了我們能上好學校,跪著求學區裡的老師幫忙。小時候我不懂,甚至有點嫌棄她的「無理取鬧」,但現在想想,她那樣拚命、那樣堅持,其實不就是一種「永不妥協」嗎?
電影裡的Erin,不只是對公司、對權力、對污染的工廠不妥協,她最重要的,是對自己不妥協。她不肯讓自己的聲音被淹沒,不肯讓別人定義她的價值,也不肯讓社會的標準決定她孩子的未來。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久違的力量,那是一種無需他人認可的勇氣,一種「你說我不行,我偏要做給你看」的固執。
人生最難的時候,往往不是你面對多少困難,而是你還能不能繼續相信自己。我們常常在生活的壓力下漸漸妥協,對自己說:「算了啦,這樣就好了」、「大家不都是這樣過的嗎?」但那些年我最痛苦的,是發現我正在變成那個曾經看不起的大人。我每天做著自己不喜歡的工作,只因為「穩定」,每天跟不熟的人尬聊,只因為「禮貌」,甚至連對自己的夢想也開始模糊起來,只因為「現實」。
我曾經有過一段感情,維持了七年。表面上我們很穩定,雙方家人都認同,未來的藍圖似乎也清晰。但我知道,我在那段關係裡漸漸失去了自己。我開始討好、忍讓、壓抑,變成一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人。當時朋友問我為什麼不分手,我笑著說:「他人很好啊,只是我問題多。」但事實是,我害怕離開。我害怕重新開始,害怕沒有人再愛我,也害怕承認自己看走了眼。直到有一天,我再也笑不出來了,那一刻我才明白,繼續在錯的關係裡堅持,不叫堅強,叫自虐。
分手後我崩潰了好一陣子。有幾天甚至無法出門,只能窩在家裡,一邊看電影一邊哭。然後,我又看了一次《永不妥協》。這次我看得特別慢,幾乎是每個段落都停下來想一想。當Erin在法庭上據理力爭、當她拒絕主管輕視的眼神、當她終於讓那些被污染的居民獲得正義,我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:「你也可以,你也值得。」
從那之後,我開始一點一點找回自己。我辭掉那份毫無熱情的工作,開始學習寫作、接案、接觸不同的產業。我也學會對朋友說「不」,對家人說「我需要時間」,甚至在某次會議上第一次站起來反駁主管的指示。那些改變不是戲劇性的,而是像春天的種子,一點一點長出嫩芽。
有一次,我的老闆對我說:「你太有主見了,這樣不太好管理。」我笑了笑,沒有回應。但我知道,我不會再為了討好任何人而改變自己。這不是任性,而是一種深刻的誠實——我不想妥協自己去成就別人的期待。
當然,不妥協有時候會讓你成為異類。你可能會失去一些人際關係,也可能錯過一些短暫的機會。但當你為了自己而活時,你會獲得一種從未有過的自由,那是一種「我就是我」的自在。
《永不妥協》這部電影,對我來說,不只是關於正義與勝利的勵志片,更是一場深層的自我對話。它讓我想起那些在社會邊緣堅持奮鬥的人,也讓我更珍惜那些不被看見卻依然努力活出自我的靈魂。它不斷提醒我:即使全世界都說你不行,只要你還相信自己,那你就有改變命運的可能。
現在的我,還是不完美,也還在學習。但我已經不再害怕被討厭、不再害怕孤單,也不再害怕說出真話。我知道,生命中最值得堅持的,不是金錢、不是成就,而是你對自己的忠誠。
所以如果你現在也正面臨一段看似無解的低潮,如果你也在為了某種「穩定」而壓抑真正的自己,我想告訴你:你不是一個人。你可以脆弱、可以迷惘、可以想逃,但請不要忘記那個曾經渴望自由的自己。
因為那個你,才是真正值得驕傲的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