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部你光聽片名可能就笑出來的電影,《殭屍哪有那麼帥》,荒謬,搞笑,甚至有點中二。但奇妙的是,它偏偏就是這樣一部看似毫無邏輯、毫無包袱的小品片,在我某個陷入低潮、對一切都感到疲乏的時候,像一個穿著奇裝異服的陌生人,突然跑來在我面前搞笑、撒潑、用完全不合邏輯的方式,敲醒了我沉睡已久的某部分靈魂。不是因為它多有深度、多會說故事,而是因為它夠真,夠怪,也夠勇敢。
很多時候,我們在生活中扮演著理智的人、正經的人、成熟的人,我們總是小心翼翼地說話,深思熟慮地行動,生怕自己哪裡做錯了,讓別人失望。但這樣的日子過久了,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像個殭屍,穿著人皮,做著應該做的事情,笑著該笑的笑,說著別人想聽的話,可是內心早已乾涸得發不出聲音。
那天我看這部電影,是一個疲憊的夜晚。工作一整天後,我抱著電腦想打發時間,不小心點進了這部片。原本只想讓自己放空一下,沒想到卻看得笑中帶淚。裡頭那些自以為自己很酷、很強的殭屍,居然比我還誠實。他們瘋瘋癲癲地在世界末日中跳舞、大喊、胡鬧,卻反而活得比我這個每天準時上下班、刷牙洗臉、認真開會的人更像一個活人。
我曾經也是一個喜歡做怪事的人。國中的時候,我和幾個朋友成立了一個「無聊俱樂部」,每天的任務就是想一件完全沒有意義的事來做,比如在操場數螞蟻、在美術課把水彩拿來畫舌頭、或是躲在學校地下室講鬼故事然後被自己嚇哭。那些時光現在回想起來,居然比後來我在大學唸書、寫報告、拚論文的時候還要快樂得多。
可是慢慢地,我也變成那種會把夢想貼上便利貼、會把生活目標寫成KPI、會把情緒收進自動分類資料夾的人。不是不想胡鬧了,是不敢。我以為長大了就是不能任性了,以為成熟就是得變得穩重、安靜、有條理。但其實不是,是我自己把那個曾經在雨中尖叫奔跑的自己關起來了。
而這部電影,就像是一個完全不在意被笑的人,跑來我面前大聲說:「嘿,你知道嗎?其實你還是可以怪一下的,你還是可以不那麼正經。」那一刻我才發現,原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笑過、沒有無目的地做一件事、沒有和朋友一起瞎鬧到凌晨。
有一場戲我印象很深,是幾個主角突然停下來看著破敗的世界,卻還是有人拿出彩球開始跳舞,那一刻真的很荒謬,可是也很真實。因為在這個世界上,沒有哪個人是從頭到尾活得有道理的,我們都是在一片混亂中,試著找出一點屬於自己的節奏。就像我身邊有個朋友Y,他一直以來都是我們群體中最不按牌理出牌的那個人。當別人都在找穩定工作、存錢買房的時候,他去印度當了一年的街頭表演者;當我們擔心老了沒退休金的時候,他說他已經跟一群退休的外國老人在清邁組了一個養生樂團。以前我覺得他瘋,現在我有點羨慕他。
看完這部電影後,我決定做一件小事:我在陽台上放了一盞從大創買來的LED小夜燈,是個很假的月亮形狀。每晚我關上燈,就讓那顆小月亮亮著。那不是真的月亮,但我每次看到它,都會想起電影裡那種在末日裡還要搞笑的精神。那不是真的改變什麼,但那是我對自己小小的提醒——你還是可以怪一下的。
我還記得有一晚,我爸媽來我家吃飯,看見那顆小夜燈,他媽的還笑我說怎麼這麼幼稚,我不但沒有解釋,還跟他們說那是我未來要送給自己宇宙婚禮的定情物。他們笑翻了,我也笑了,我覺得好久沒有這樣不設防地跟他們說話了。
後來我也學著讓自己在一些時候,不要那麼聽話。比如說某天早上醒來明明很累,我就請了假,自己跑去海邊坐了兩個小時。那天什麼也沒做,只是看浪打來打去,聽旁邊有人在講八卦,喝了一杯又貴又普通的咖啡,卻比我連續開三場會還來得有成就感。
電影讓我重新記得,所謂「帥」不是臉有多好看、身材有多好,而是你敢不怕別人笑,敢在人生很不OK的時候,還願意跳起舞來。殭屍當然不帥,他們本來就不該帥。但如果我們在人生的某個「活不下去了」的瞬間,還能讓自己笑一下、瘋一下、鬧一下,那或許比什麼都帥。
就像我曾經跟朋友說過的一句話:「有時候,我們最需要的不是鼓勵,而是有人陪你一起胡鬧到天亮。」這部電影做的,就是這件事。它沒有要教你什麼道理,也沒有告訴你該怎麼過生活,它只是大聲地、無厘頭地對你說:「欸,你還記得你也可以怪一下嗎?」
如果你現在剛好很累、很煩、很不想再裝了,那我想推薦你這部片,不是因為它有多棒,而是因為它夠怪、夠瘋、夠亂,它會讓你在某個莫名其妙的橋段突然笑出來,然後發現,啊,原來我還會笑,原來我還活著。
人生本來就不是一場穩定的旅程,它像一條搖搖晃晃的捷運,有時會突然停電,有時會突然撞到一隻亂入的鸚鵡,有時也會在你快睡著的時候,傳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廣播:「請乘客注意,有一隻會跳舞的殭屍正在車尾表演。」
而我們要做的,就是偶爾放下手中的計劃表,走過去看一眼那隻殭屍,然後跟他一起跳個三十秒的舞,再回到我們的日常。這樣就夠了。
真的,這樣就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