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影《讓愛傳出去》(Pay It Forward)裡,年幼的Trevor提出了這個問題。不是天真,也不是任性,而是一個深層到幾乎讓人哽咽的思考:如果善意不是來回,而是往前傳遞,那這個世界會不會變得不一樣?甚至,更溫柔一點?
這篇文章不會太多談電影劇情,畢竟這部片上映已經有些年頭了,有興趣的人可以自己去看看,我想談的是我在看完《讓愛傳出去》後,心裡那陣久久不散的餘韻,以及那些在我生命中,真真切切體會到「傳遞愛」這件事的瞬間——有些感人、有些荒謬,有些讓我在深夜裡偷偷落淚。
我媽是一個很習慣用責備來表達關心的人。
小時候只要我在學校受了委屈,回家哭著說同學排擠我,她會先板起臉說:「一定是你自己哪裡做得不好,人家才會不理你。」那時候我超不能理解,我在外面被欺負了,為什麼回家還要被責怪?
直到我長大了,她老了,開始抱怨這裡酸那裡痛,我才終於明白,她的責備裡藏的是一種不知怎麼好好愛人的笨拙。她的方式不完美,但那是她能給的全部。
我開始學著接受,也試著去回報,雖然她總說我花錢買她喜歡的食物是浪費,說我幫她按摩是在裝孝順,但每次她吃完那份熱呼呼的臭豆腐,明明眼睛發亮,還故意假裝淡定說「這也還好啦」,我就知道——愛不需要對等的回應,只需要繼續傳遞。
我人生最狼狽的一次,是剛進社會的時候。
換了三份工作,每一份都不到半年。有一次真的撐不下去,在捷運站的月台邊哭到停不下來。那天我記得穿著一件超邋遢的外套,臉上還有前一晚熬夜加班沒洗掉的口紅。
有一個女生走過來,遞給我一張紙巾,沒說什麼。她只是陪我坐了一會兒,然後說:「要不要一起去喝杯熱湯?我認識一家店湯圓很好吃。」
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我就跟她走了。我們只聊了一個小時,然後她就離開了。沒有交換聯絡方式,也沒有說再見。但她的那句話,「不要放棄,有人會需要你的。」一直留在我心裡。
從那天起,我開始學會去「接住別人」。不是因為我有多強,而是因為我知道,被接住的那個瞬間,是多麼珍貴。
我有一個大學室友,我們總笑稱她是「生活白癡」,因為她不會煮飯、不會修電腦、還常常在搭車時搭錯方向。
但她卻是我見過最會「傳遞愛」的人。
大三那年,我因為感情失敗加上課業壓力暴增,每天都灰頭土臉。有一天半夜三點,我躺在床上翻來翻去,肚子餓到不行。她突然敲門,遞給我一個剛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便當,還附了一包雞湯。
「你最近怪怪的,剛好我睡不著,去幫你買宵夜。」她說得輕描淡寫,但我知道她不是剛好,是「故意」的。她在觀察我,只是沒有說出來。
後來我也學她,在朋友看起來狀況不好的時候,默默幫對方倒杯熱茶、塞一包暖暖包在包包裡、在對方沒察覺的瞬間做一點點事情。這些舉動也許都微不足道,但我相信,當你在低谷的時候,那種被「偷偷放在心裡」的感覺,是最療癒的。
很多人把「傳遞愛」誤會成一種偉大壯烈的使命,好像非得要改變世界才算有做出什麼。
但其實,它常常是一種不動聲色的選擇。
有一次,我在公車上看到一個小女孩不小心把果汁倒在自己裙子上,她媽媽一臉崩潰地翻包包找紙巾。旁邊一位看起來很嚴肅的大叔,把他手上的一包濕紙巾遞給了她。
我原本以為他會碎念,但他什麼都沒說,還安靜地轉頭看窗外。
那一幕讓我印象超深刻。因為大部分人以為,做好事就要「做給別人看」,要拍照、要發文、要炫耀。可是那位大叔的舉動證明,真正的善良,是「不需要見證人」的。
我曾經在一個補習班代課,班上有個小六學生,每天都穿著一樣的制服,連運動鞋都是破的。但他總是會幫我把白板擦乾淨,把倒在地上的筆幫忙撿起來。
有一天我問他:「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幫忙?」
他想了想說:「因為老師有一次幫我蓋好外套,我很感謝。」
那天我才知道,原來一件我早已忘記的小事,竟然對一個孩子產生了這麼大的影響。
從那以後,我更不敢輕忽任何一個小動作。因為你不知道,你的一句話、一個眼神,可能會在別人心裡留下一個種子,長出善良、長出勇氣。
電影裡的Trevor說:「你不能只對那些對你好的人好,要對那些你知道他們需要幫助的人好。」
這句話我一開始真的做不到。
我曾經被朋友背叛、被愛人傷害,於是我變得很防備,覺得世界上很多人都不值得信任。可是有一天,一個長輩對我說了一句話:「你不幫,是因為你怕吃虧。但其實,你能幫,就已經是種幸運了。」
我開始理解,愛不是為了得到回報,而是因為「我已經足夠好了,所以我能付出」。
我學著像片中的Trevor那樣,把那些我得過的善意,轉送給別人。不是償還,而是繼續流動。
有一次朋友的朋友來借住我家,因為她當時剛搬家沒地方睡。我原本很猶豫,畢竟完全不熟。但想到以前我在異地也被陌生人接待過,我咬牙點頭答應。
那幾天我意外發現這個女生超會煮飯,還幫我把冰箱裡快壞掉的食材煮成一桌菜。我們後來變成朋友。現在她在國外生活,前陣子也讓我一個朋友去她家借住幾天。
這就像是一種善意的接力賽,我把接力棒交給她,她又傳給別人,而愛就這樣一直在跑道上延續下去。
當然,並不是每次付出都會得到好的結果。
我曾經幫助一個同事度過低潮,每天陪她吃飯、聽她吐苦水。後來她爬得比我快,有機會就跟主管說我壞話,想把我排擠出團隊。
當時我心碎到不行,甚至想:「我幹嘛那麼蠢?」
但幾年後,我遇到另一個新人,她被職場霸凌,沒人理她。我想到曾經被傷害的自己,還是選擇去幫她。後來她成為我人生中最信任的朋友之一,工作上的好夥伴,也是我低潮時最強的後盾。
善意也許不會馬上結出果實,但只要你一直種,它終究會開花。
電影最後的情節讓很多人痛心,但我卻覺得那是一種「莊嚴的完成」。
Trevor並沒有活得很久,但他那份單純的信念,感染了許多人,甚至讓原本只想「活下去」的母親學會了「愛下去」。
我們都不是聖人,我們也有脾氣、會累、會懷疑人性。但正是這樣的我們,如果願意再多做一點、再多相信一點,那就是一種奇蹟。
寫到這裡,你可能會想:「這些事真的有那麼大影響嗎?」
老實說,我也不知道。
但我知道的是,在這個資訊爆炸、冷漠盛行的年代,我們最不缺的就是「批評」,最需要的就是「理解」與「體貼」。
或許你今天只是在便利商店幫前面的阿姨付了5元差額、或是在公車上讓位給一個累壞的上班族,這些都不算什麼「英雄行為」。但如果每個人都這樣做,那些小小的溫暖,會堆成整個社會的大毯子,讓我們不至於在風雨中冷得太久。
我不知道Trevor的構想最後會不會真的改變世界,但我知道,他改變了我。
而我,也希望能像他那樣,做一個把愛傳出去的人。
如果你看到這裡,願意今天多做一件善事,不管大小,只是因為「你可以」,那麼我們也許,就一起在這條「傳愛的路」上,走得更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