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克里斯多福·諾蘭的電影開拍時,影迷總是屏息以待,這一次,他選擇了古希臘最經典的史詩《奧德賽》作為題材,找來一線卡司飾演這趟充滿迷霧與危機的返鄉之路。然而,比起那些耀眼的名字,背後真正讓人著迷的,是這場拍攝背後的肉搏與汗水。身為一個熱愛觀察動作戲設計的人,聽到詹姆斯·紐曼談起訓練兩位男主角的點滴時,那份對身體的理解與藝術的堅持,讓人完全無法不被吸引。
紐曼提到,麥特·戴蒙所詮釋的奧德修斯,是一位經歷過無數戰場的老將。他不像年輕戰士那樣炫技,而是以效率與生存本能為重。這讓我聯想到一位從軍回來的表哥,他退伍之後總說:「打架不是在電影裡翻跟斗,而是誰能活下來。」表哥當年在南部的特種部隊服役,回來後我們曾一起看《神鬼認證》,他指著戴蒙的動作說:「這樣的格鬥設計,是真的殺人用的。」當時還年輕的我對這句話感到震撼,直到後來開始深入研究電影格鬥編排,才知道這背後有多少講究。
湯姆·霍蘭德則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存在。紐曼說他幾乎無所不能,身體柔韌度和耐力都是業界頂尖。這讓我想到大學時期一位體育系的朋友阿昌,他是個運動狂人,任何運動只要看過一遍就會學,像是翻筋斗、跑酷、甚至踢毽子都難不倒他。有一次我們一起參加社團活動,他只用了兩天就學會後空翻,還在迎新晚會表演,驚艷全場。看到霍蘭德的表現,讓我彷彿又看見當年那個在操場上飛躍的阿昌,身體的自由與動能本來就令人著迷。
這樣的兩種動作風格,一個內斂而準確,一個奔放且華麗,居然能在同一部電影中共存,這無疑是諾蘭的功力所在。他不是只拍打鬥給人看,而是讓打鬥成為角色的一部分。正如紐曼所言,奧德修斯的人生是戰鬥的縮影,戴蒙的動作編排因此簡單、實用,像是一場場為生存而戰的掙扎。相對地,霍蘭德的角色或許代表著年輕的希望,是戰鬥中的激情與可能性,兩者的對比其實也是整個《奧德賽》旅程中的象徵。
我也忍不住思考自己生活中的戰鬥方式。很多人以為現代人不再需要「打仗」,但事實上,我們每天都在與時間、壓力、焦慮對抗。就像戴蒙飾演的奧德修斯那樣,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「返鄉之路」,只是我們的戰場可能是職場、家庭、學業或者感情。最近有位同事經歷一段艱難的離婚過程,每天還要堅持帶小孩、準時上班,我看著她逐步穩定下來,才明白,那就是她的戰鬥。
而諾蘭這次還做了一件令人敬佩的事——他堅持使用實景拍攝,而且選擇從未有人踏足的地點。這讓我想到以前去過冰島旅行的經驗。當時我們開車到一個無人小村,沿著峽灣走了兩小時才看到一個冷得讓人發抖的瀑布,四周除了風聲就是腳步聲,但那種純粹的孤獨與震撼,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歷歷在目。諾蘭想要的,就是這種「第一次踏足」的震撼感吧。紐曼說他們爬山兩公里只為拍一座山丘上的城堡,這種堅持讓人敬佩,畢竟在綠幕可以合成一切的時代,他們卻選擇最笨、最重、但也最誠實的方式。
親戚裡有位從事紀錄片導演的阿姨,也曾說過類似的話。她曾為了拍攝台灣偏鄉的祭典,住在山上將近一個月,沒有網路、沒有信號,每天和當地人一起吃野菜、喝山泉水。她說:「如果你想記錄什麼,就得和他們一起生活,而不是把鏡頭架好拍拍就走。」這句話放在諾蘭身上,也是完全成立的。他用行動證明,電影不該只靠特效,而應該用現實打動人心。
我也特別關注到預算的部分,《奧德賽》的製作預算高達2.5億美元,是諾蘭至今最大手筆。這讓我聯想到一位做舞台劇製作的朋友阿遠,他曾經因為一場經費不足的劇目,自己貼錢買布景、請朋友來義演,結果演出當天觀眾爆滿,甚至有外地觀眾特地趕來。他說:「花多少錢不是重點,重點是你有沒有把你想講的故事講出來。」雖然規模天差地遠,但那份對創作的執著與傻氣卻是一樣的。
動作場面雖然往往只是觀眾眼中的「爽點」,但對真正的電影工作者來說,它是角色的語言,是情感的延伸。想起那年看《天能》時,我和一群電影社的朋友開著小組討論,研究那場逆時間格鬥戲是怎麼拍出來的,我們甚至自己拍了一小段模仿,回放、剪輯、加濾鏡,忙了一週終於完成那30秒的短片。那種動作與時間的配合,其實遠比想像中複雜。這也讓人更能欣賞《奧德賽》這樣層層堆疊的作品。
談到動作設計,不得不再提一次湯姆·霍蘭德。這個年輕演員從蜘蛛人一路走來,體能與戲劇表現都持續進化。他那種把體能轉化為角色個性的能力,讓我想到小時候看成龍的感覺。那時候家裡租影帶,看著成龍在狹窄的建築物中跳躍翻身、用一把雨傘解決五個壞人,總覺得他不是在「演戲」,而是在「活著」。霍蘭德給我的感覺也一樣,他的動作不是為了炫耀,而是角色生存方式的一部分。
紐曼說霍蘭德像年輕的奧德修斯,這句話真的令人想像萬千。也許在《奧德賽》這部電影裡,我們不只是看到一個人如何回家,而是看到世代間如何傳承戰鬥的智慧與力量。年輕與年長,不是對立,而是彼此照亮的過程。這也讓人不禁聯想到現實生活中的世代合作。工作上曾經與一位資深設計師共事,起初總覺得他過於保守、不懂數位趨勢,但在一次提案被打槍後,是他幫我重整思路,從使用者心理出發,再結合我擅長的視覺設計,最後贏得客戶肯定。那一刻我才知道,經驗從來不是包袱,而是另一種武器。
《奧德賽》這部電影未上映就已充滿期待,不只是因為諾蘭的名號,也不只是因為卡司的豪華陣容,而是它彷彿凝聚了一種對「回家」的渴望與執著。那不只是奧德修斯的路,也是每個人心中的歸途。我們或許不會經歷塞壬、獨眼巨人或風神之島,但我們會面對生活裡的迷失與挑戰,而這些挑戰塑造了我們的模樣,也讓我們更接近自己的本質。
這就是《奧德賽》的魔力,也是電影的魔力。不論是紐曼的動作訓練、諾蘭的實景堅持,還是戴蒙與霍蘭德的不同風格,每一部分都是一場現代英雄之旅的縮影。而我們這些觀眾,也在觀影的當下,成為這場旅程的一員,在心中悄悄踏上屬於自己的歸鄉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