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真的,我其實一開始沒打算看這部電影。
不是因為害怕黑暗或暴力,而是我怕,它會像一面鏡子,把我那些努力藏起來、連自己都想否認的情緒,一個一個照出來。
但最後我還是看了,而且還一看再看。
就像你明知道一口井裡沒水,卻還是會忍不住走過去低頭張望,哪怕只是想確定,它真的空了。這部電影對我來說,就是那口井。空洞、回音很大,但你總會從裡面聽見一點什麼。
我曾經是一個不敢讓人知道自己「不快樂」的人。
那時候的我,每天都笑,笑給同事看,笑給爸媽看,笑給朋友看,笑給鏡子看。笑得自己都差點相信,欸,我其實真的還不錯。然後,就在某一個平凡到不行的晚上,我坐在捷運上,看著車窗外黑漆漆的隧道,突然有個念頭閃過:如果我現在就下車,走到某個沒人會找到的地方,是不是……沒有人會發現?
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我一直以為,我應該是個滿會調整自己情緒的人。會畫畫、會寫字、懂得找美劇看、懂得讓生活保持點趣味。但那個晚上我才發現,我只是很會「裝」。就像電影裡的小丑一樣,戴著面具,畫著笑容,然後在笑聲之後,一個人靜靜地,碎掉。
電影裡的小丑不是天生的反派。
他是一個努力生活、努力工作、努力維持理智的人。他想要被看見、被理解、被接納。他努力當個「好人」,只是世界從來不給他那個機會。
你有沒有也曾經,想過當個「好人」?
努力不對人發脾氣、不麻煩別人、不講自己的痛苦,甚至連生病了都不太敢說出口。因為怕一說,就會被說「想太多」、「你已經很幸運了」。
這世界最常給我們的,其實不是痛苦本身,而是當你受傷時,還要被要求「不要太誇張」的那種冷淡。
我曾經因為工作壓力太大,開始掉頭髮。洗澡時一撥下去,一整撮在指縫間糾結。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,眼神空洞、皮膚蠟黃、頭髮黯淡,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用久了的道具娃娃,被時間推著前進,卻沒有任何人問我:「你還好嗎?」
那時我開始去看心理諮商。
第一次坐在諮商室,我還開玩笑說:「欸我其實沒什麼事啦,就是想聊聊,哈。」但我才說三分鐘,就崩潰了。大哭,大到整張衛生紙都濕了。然後我才發現,原來那麼久以來,我都沒有好好對自己說過一句:「你真的辛苦了。」
我們太習慣當一個乖乖牌、社會的好孩子,卻忘了,每一張笑臉背後的崩潰,都是我們用意志力在硬撐。
有一次,我在電影院重看《小丑》。
後面有一個畫面,他坐在廁所裡,輕輕地跳起一段扭曲的舞蹈,那一幕讓我眼淚瞬間飆出來。別人看那段可能會覺得他瘋了、可怕、難以理解。但我知道那種感覺。那不是瘋,那是他終於從「假裝堅強」裡鬆開了一點,那是一種用身體來排出情緒的方式。
你有沒有也試過這種時候?一個人關著門跳舞、唱歌、甚至是對著空氣大吼。那一瞬間,不是為了表演,而是為了「還活著」這件事,喘口氣。
我有個朋友,曾經在社群媒體上總是很陽光、總是帶大家去吃飯、出遊、開車旅行。他是那種人見人愛、笑聲響亮的人。
直到有一天他在凌晨打給我,聲音顫抖地說:「我覺得我快撐不下去了。」
我們聊了一整晚。他說,他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好好哭。每一次他想說自己不開心,就會有人說「你已經很好了」、「別鑽牛角尖」、「去運動一下就好」。
那一晚我們什麼解決方法都沒有講。他只是說了很多、哭了很多。而我,就只是聽。那之後他沒事了,我們繼續笑、繼續生活。但我知道,那晚他差點成為新聞上的一個冷冰冰的名字。
小丑這部電影,讓我意識到一件事:
真正毀掉一個人從來不是他有多脆弱,而是他一次次想求救,卻沒人伸出手的那種無力感。
我也曾經是這樣。很多次,我想發訊息給誰、打電話給誰,手機拿在手上,最後還是默默放下,因為怕被當成麻煩,怕人家正忙,怕自己只是「想太多」。
所以我學會了自己對自己說話。我開始寫日記、畫畫、練習不必把話說得多漂亮才有資格被聽見。我開始允許自己「不一定每天都要好好的」,開始學會說「我現在真的很不快樂」。
不是要一直沈浸在悲傷裡,而是,你要先承認自己有傷口,才有可能真正癒合。
這世界上有很多像「亞瑟」(小丑本名)這樣的人。默默活著、默默被世界刮過、默默努力不讓自己崩潰。
而如果你就是其中一個,那我想對你說一件事:
你並不奇怪、也不孤單。
你不是太敏感、不是太脆弱,也不是「玻璃心」。你只是剛好,比別人更誠實感受到痛苦而已。
而這樣的你,很珍貴。
現在的我,還是偶爾會掉進情緒的黑洞裡。還是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好,是不是沒有人真的在意我。但我學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:
我不再急著證明自己有多好。
我不再硬撐、不再把笑容當防備、不再在凌晨一點跟自己開玩笑說「我沒事啦」。
我給自己一點空間,不完美也沒關係。偶爾崩潰、偶爾需要人陪、偶爾不想講話,都沒關係。因為那不代表我不堅強,那只是代表,我還是個人。
《小丑》對我來說,不是一部關於犯罪的電影。它是一封寫給所有「努力微笑的人」的情書。寫給那些不被看見的善良、那些沒人聽見的心聲、那些在夜裡自己擦眼淚的人。
它提醒我,不管世界有多吵,我都還是可以靜靜地,聽聽自己的聲音。
也許你現在正經歷什麼,也許你也覺得自己好像不太對勁。沒關係,我在這裡。你不是一個人。
我們都還在學習怎麼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裡,好好活著。而我相信你可以,只要你願意,慢慢來。
真的,慢慢來就好。🌹